表达周伟文乡愁的斤两

A、一条毛毛虫得经历多少艰辛

,才能爬出山路坎坷的故乡

?毛毛虫

在老家,到处可以看到毛毛虫

菜叶上,门槛边,过道上

它们缓慢地爬行

也不知道要爬向哪里

昨天,忽然见到一条毛毛虫

在窗台上

使劲地爬向我的客厅

这让我十分惊异

一条毛毛虫

得经历多少艰辛

才能爬出山路坎坷的故乡

?蛙鸣

月亮之下

我看不清它们的袈裟

只有声音此起彼伏

整齐的梵音

从开春到夏末

它们一直在为我的村庄

超度

?虫鸣

那些有名或无名的虫子

最喜欢在晚上鸣叫

它们白天要忙于觅食

好像劳累一天的父亲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才会将伤痛喊出来

?蚂蚁

那时,我常常望着一群蚂蚁出神

看它们穿流不息

不厌其烦地搬运

死去的蚯蚓,蜻蜒,毛毛虫

用卑微的身躯搬走

一具具光阴的尸体

蚂蚁啊,你搬走什么都可以

不该搬走了我的童年

现在好了

我在他乡孤独

你在故乡寂寞

B、默默读出乡愁的斤两

?秤

穿村而过的电线

落满了无所事事的麻雀

像一杆秤

刻满秤星秤量

越来越消瘦的村庄

越来越沉重的孤独

迎面飞来一只乌鸦

像铁面无私的秤砣

心事重重的稻草人

沉默不语

却默默读出了

乡愁的斤两

?炊烟

从低矮的灶屋升起

树根,枯枝,黄叶

这些卑微的柴禾

掏出内心的火

扶起它,渐渐上升

上升。高过屋顶

高过村庄,高过大山

高过村里人仰望的目光

直到融入蓝天

再也没有回头

?冬天的树

两棵树,落光了叶子

坐在冬日的阳光里

心事重重

一阵强劲的北风吹来

树枝同时晃动

像是各自伸出双手

想抱一抱对方

却始终没能成功

像一对力不从心的老者

?山塘

清澈,纯净,祖母的小铜镜

清晰照见我的童年

我经过的时候

影子扑了进去

像一团墨水,渐渐荡开

我要向故乡忏悔

这么宁静的山塘

不小心被我弄浑了

?灯

掌灯时分

不见了点灯的人

遗弃在角落的煤油灯

油已耗尽

故乡的夜

辽阔悠远

我被无边的黑

慢慢点亮

?独自下棋的老头

自从老黄头走了

他成了村子硕果仅存的老头儿

再无对手

没有了对手的老头

依然在阳光灿烂的下午

自己和自己摆开阵势

一条楚河汉界

把左手和右手分开

天空蓝得有点忧伤

一朵朵白云,观棋不语

只有偶尔路过的风

指指点点

黄昏像一个残局

独自下棋的老头

总是自己

把自己将死

?走在春光里的牛

现在是春天,稻田里

草色青青,春江水暖

一头牛,被主人牵着

亦步亦趋,走向屠宰场

日日刷新的价位

牛并没有意识到

壮士一去不复返

走过一座山或者一户人家

不时发出一阵哞叫

叫声像往常一样欢快

只是没有牛随声附和

只有山谷间传来

微弱的回声

太阳升起来了

春光如此明媚

走在春光里的牛

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C、天南地北的人赶回来

往往是为了怀念

?茂盛

我在诗里常常

写到故乡的荒芜

这有些片面,你看

天空的云是茂盛的

三月的雨是茂盛的

地里的草是茂盛的

午夜的月色是茂盛的

高过炊烟的藤蔓是茂盛的

落在屋顶的雪是茂盛的

开了又落落了又开的野花是茂盛的

自言自语焦虑不安的风是茂盛的

蛙鸣搅动的乡愁是茂盛的

四处弥漫的怀念是茂盛的

只有时光

是荒芜的

?村寨像个香炉

过年大多是一次祭祀

像一年一度的清明

天南地北的人赶回来

往往是为了怀念

村寨看起来很热闹

像一个古朴的香炉

一度消瘦的炊烟

又壮实起来

被点燃的几支高香

炮竹响过

村里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像闲置的祭坛

?春风吹过老屋

春风最先唤醒的,一定是

一场急促的雨,其次是

蓬勃的草,孤芳自赏的油菜花

父亲生前栽下的梨树也被唤醒

白色的花,撒了一地

春风会将沉睡的事物一一唤醒

唯独唤醒不了这栋沉睡的老屋

春风最多只能唤醒

老屋的青苔

?村小

座落在秋风之上

寒蝉叫了一遍又一遍

这是我读过的村小

那时很破落

现在留存的校舍是后来新修的

使用不到五年,村小被撤销

变成一座崭新的废墟

或者某个遗址

站在沉寂的操场

夕阳拉长了我的影子

像一个挂衣架

挂满那时的

风声

雨声

读书声

?燕子飞回来了

燕子轻而易举

找到那个老宅子

宅子大门紧锁

燕子盘旋良久

不知将衔来的春泥

安放何处

周伟文,男,年生,湖南新邵人。现居长沙,笔名阿舟。中学时代(年)发表处女作,先后在《诗刊》、《星星》、《诗歌报》、《诗人》、《词刊》等多种报刊发表诗歌余首,年出版诗集《记得那是雨季》,年因诗歌创作成绩突出荣获湖南省第八届青年自学成才奖并破格录用为国家干部。年之后因为工作关系等原因,中断诗歌创作。年回归诗歌后,创作诗歌余首。有多首在《北京文学》、《文学界》、《山东文学》、《绿风》、《延河》、《时代文学》等报刊发表。作品获得《西北军事文学》年度优秀作品奖等多个奖项,并被收入《二十世纪中国新诗分类鉴赏大系》、《中国年度优秀诗歌》、《中国诗歌排行榜》、《中国实力诗人作品选读》等多个选本。

个人诗观:倡导真情写作。

叙述、打捞、发现、乡愁——人文乡村、汉字里的故乡(xi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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