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油圪巴”,洪洞土话,指过去人们用猪肉膘子、肥肉在炒菜锅里加热炼出猪油后滤出的残渣料,口感生脆,香味扑鼻。
?逢年过节,姥爷三番五次去赵城集市上转悠,每每带回不一样的行情,直到最后遇到感觉合适的价位才下决心出手。选购一块半斤八两的猪肉回来往往是重中之重,刚踏入家门起,姥爷爷一面取过笤帚扫着身上的尘埃,一面专注地看着姥姥,讲述如何与肉贩讨价还价,关乎斤量多少的尖锐博弈。
姥姥没有言语,表情很平静,显出认真倾听的神情。她迈起小脚,朝门口走去,“吱扭”一声,伸手转动厚重的木门,从门后的铁钉上取下杆秤,还有吊钩上的秤砣。从竹篮中取出细条的猪肉,剥下包裹在上面已浸出油脂的纸,挂在杆秤的铁钩上。吊挂秤砣的细绳在秤星间,被姥姥干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左右拔弄,称杆上下抖动,直到相对平衡的一瞬,姥姥握紧称砣绳在称杆上的准确位置,迈起碎步,跑到门口阳光明亮的地儿,眯缝着眼,迟疑地读出称星的位置。
姥爷似乎是位应试的新生,用羊肚巾擦拭着脑门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姥姥是个识大体,明事理的农村家庭妇女。读出分量的那一刻,姥爷把嘴张得又大又圆,像是个字母“O”,姥姥说出几句比“断子绝孙”更有杀伤力,我不大听懂,但之前绝少听到过的赵城方言。姥爷是集市上的常客,脸上立刻显出几分被人捉弄后的尴尬表情。“杀猪的人也不容易”,姥爷的豁达的话让姥姥不知所措,多了许多义愤。
少了斤两的肉,在我急切的期待中,白而油腻的肥膘在锅底发出“嗞嗞”的响声,一种油香弥漫屋舍,飘到小院里。我伸出舌尖舔湿干裂的唇,在久待的眼神中,接过姥姥转身递来的油圪巴儿,吸取“心急吃不上热豆腐”的教训,吹上几口气,刚入口就用舌头紧搅两下,迫不及待地一咬,一股香气让周身的细胞都浸润着那无与伦比的美感。
姥姥用门后的那杆秤,核实着现实生活中的斤两。姥爷是个厚道的老人,依然在屠夫的微笑中,受着缺斤短两的欺骗。我那时便知道,父亲这个大学生,虽然有学问,在所购的猪肉中,缺的更甚。“还大学生呢”,姥姥的言语中,分明衡量着读书人的品性与现实社会的称星和距离。
随着物质生活的丰富,我们已无法体验那金黄的油圪巴带给人难以言表的快慰,但姥姥那种专注于称星里的眼神,那种对生活的深情,始终荡漾在我内心深处。让我朴素而真诚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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