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古村落,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每一项传统老手艺都是民族文化传承。延续几百年以上的传统行业和手艺,关乎人们衣食住行,生产生活,民间有7佬8匠,9佬13匠之说。徐珂在《清稗类钞·农商类》中说:“三十六行者,种种职业也。就其分工而约计之,曰三十六行,倍则为七十二行,十之则为三百六十行。”
不管是多少佬多少匠,随着社会的发展,许多佬和匠已经或正在渐行渐远,只有记忆和乡愁。乡村老手艺、手艺人是乡村最活跃、最富传奇、最有故事的鲜活元素,他们代表着乡村的生机和色彩。许多手艺再也无法找到工艺场景了,只有通过别人口述和笔者记忆来白描手艺过程。但无论怎么变化和远逝,这种传统的老手艺凸显工艺传承和民族文化。记下这些,就是记下根脉。
随着电子秤的兴起,杆秤使用越来越少,杆秤少有市场,秤匠也自然难寻了。
为采访秤匠,颇费工夫,尝到了寻找的滋味,沿着老河街慢慢行走,用猎人似的眼光搜寻秤店,从街头走到街尾,还是没发现,无奈,只得到河街里去问熟人,在她的指引下,在老城大街上找到了一家杂货店,里面挂了好多杆秤,门前的秤匠工作台很久没用过,上面布满灰尘,店主人因生意清淡,约人在门前小桌上斗地主,因玩得正欢,不好打扰,一局过后,逞洗牌空档,便问,店里的秤匠师傅是哪位?在旁边看牌的中年男子平淡地说,是我,我一见,有些怀疑,男子西装革履,不像手艺人,他见我有疑虑,笑着说,我是秤匠出生,10年前就改行了,现在做数码产品生意,他还特地把我引到他对面的数码门店去聊。他叫张万昌,40多岁,18岁从师学制秤,由于头脑灵活,经商意识强,边制秤,边经营杆秤小配件,从河南许昌进些杆秤半成品卖赚了一些钱,改行投资数码产品经营。如今,他在老城买了两间店面房,生意越做越大。尽管如此,他对杆秤有不舍的情感,杆秤生意清淡,但还兼营杆秤生意。谈话中,他向我推荐了现在还制杆秤的手艺人。
根据张万昌提供的地址记者来到岔路,找到了秤店,店面不大,店门边摆放着秤匠工作台和制作木杆秤的工具,各种规格的木杆秤,一排排挂在墙壁上,门口的招牌上写的是电子秤而不是木杆秤,令人深思。店主人姓汪,14岁从师学艺,她师傅叫潘常焱,是有名的老秤匠,他们是秤匠生意红火的一代,既走村串户又坐店经营,手艺精湛,能把手艺活做成艺术品,能在小小秤杆上做出八仙过海图案。
汪师傅谈起杆秤的渊源,如数家珍,娓娓道来。杆秤匠制作技术靠口口相传师徒传承。制秤是一门精细的手艺,从选材、刨圆,到用碱水浸泡、打磨、钉秤花等多道程序,道道容不得半点马虎,稍有不慎,秤就会有偏差。汪师傅说,制秤最难也最关键的一道工序是确定“定盘星”,再据此按计量钉“秤花”。先在秤杆上从前端到末端划一条直线,这条线看似简单,实则不易,她见我好奇,就坐在工作台前示范起来。只见她左手握紧秤杆,右手大母指和食指夹住短小画笔,用两指肚贴住秤杆外弧,顺势画下,不偏不倚,一条直线呈现眼前。然后按计量部门规定标准,在直线上钻孔,钻孔的手工钻很精巧,最上端类似于陀螺的圆球体,积蓄惯性,中间一根轴心,轴心下端是钻头,两翼用绳子连接,手握住两翼中部上下拉动,带动绳子绕转,随着陀螺的惯性钻头飞速旋转,细小的孔就打好了。此活技术含量高,非一日之功。几年前开始,很少人用这种传统的手工钻,取而代之的是电钻。尽管提高了效率,但少了手工的韵味。在孔上插入细软铝丝,用钉秤特用的“快刀”割断铝丝,然后轻轻敲打,便在秤杆上留下了“秤花”。此活全凭手艺,一气呵成,有些作品可称艺术。之后,用紫铜片将秤的前端和末端包裹牢固,使其美观耐用。而后,配制秤砣、秤钩,秤砣、秤钩均由计量部门定点工厂生产。不同规格的秤,需选用不同型号的砣与钩。只有严格按照规格,制作出来的木杆秤才精准。杆秤匠对职业极为神圣虔诚,从不因操作失误而让秤短斤少两。
中国传统手工制秤的工艺起源千年,它制作轻巧、经典,使用也极为便利,作为商品流通的主要度量工具,活跃在大江南北,代代相传。天地之间有杆秤,人们不断赋予秤文化内涵,公平公正的象征,天地良心的标尺,一桩桩交易就在秤砣与秤钩的此起彼伏间完成,其社会价值无所不在。在电子秤已广泛应用于商业计量的今天,传统杆秤至今仍然具有特殊的工艺、历史人文和社会学研究价值。
当我问及她生意怎么样时,她淡淡一笑,反问我说,一杆秤要那么多道工序,有那么多配件,要花好多功夫,才卖20元,加上买者寥寥,能赚多少?不过,怀着对老手艺的特有感情,就是不想舍弃。她还欣慰地告诉我,县内有位大老板,在她这里订制了几杆秤留给他的子女作纪念,小小木杆秤也就超出了它自身的实用价值了。(作者:李传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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