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赵记油条”铺来了两位稀客:一位是正对门“黄记油条”铺的黄掌柜,一位是城内百年老字号“福禄寿”秤行的小掌柜郑六。
赵老板不认识郑六,一边扭动着他那胖嘟嘟的身躯,在油锅和案板前忙乎,心里一边琢磨:这黄老板肯定是“黄鼠狼进宅——无事不来”,但会是啥事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现在,快要打烊了,赵老板亲自走过来,目光冷峻地盯着黄老板,不卑不亢地问:黄老板今儿个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黄老板一改往日逞强好胜、威风凛凛的派头,神色谦恭、语气平和地说:今儿个是来赔不是了。
赵老板一惊:这话从何说起?
黄老板面带愧疚:赵老板,自打你来这塔底街做生意,和我一样卖油条,我就没少找你的麻烦,没少刁难你。现在想想,是我心胸太小了,真不应该那样。
赵老板赶紧躬身:哪里哪里。是我初来贵地,不懂规矩,挤了你的生意,还顶撞了你,不知天高地厚,万望黄老板海涵。
黄老板连忙站起,同样作揖还礼。
这时,旁边那位身材高挑的年轻人红着脸对赵老板说:麻烦把你家的秤拿过来。
赵老板心里“咯噔”一下。
俩伙计好像也听到了这句话,不由地警觉起来。
赵老板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像做了亏心事被人抓住把柄似的,举手投足都不自在了。过了几秒钟,他才看着黄老板,试探着问:这位是……?
黄老板连忙解释:这位是“福禄寿”秤行的小掌柜,郑六。
郑六再次对赵老板笑笑,慢慢说:你只管把秤拿来就是了。
赵老板看面前这位三十多岁的郑六不像市井泼皮耍赖之辈,就转身示意伙计把放在案板上的那杆秤拿了过来。
郑六把秤杆拿在手上,看了一眼,然后很后悔似的摇了摇头,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就顺手往地上一拄,右脚朝秤杆上一用力,“喀嚓”一声把秤杆踹成了两节。
赵老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还没等赵老板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会事,只见郑六又“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
赵老板彻底被弄蒙了。
郑六低头忏悔:这杆秤是我做的,表面看是十六两一斤,其实是十八两一斤,我坏了祖上的规矩,坏了良心,今天给你赔罪来了。
郑六的话使赵老板立马想起,半年前他刚来这塔底街卖油条时,一天有人说他卖的油条斤两不够,吵闹中就折了他的秤,后来当他们准备前往县衙说理时,对面的黄老板就过来调和说,折秤的人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人有点混,希望赵老板能高抬贵手,以和生财,然后就主动拿来一杆新秤算是替他的亲戚赔了罪。
黄老板这时很不好意思地说:这……全是我捣的鬼。
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赵老板悬着的一颗心也落了地,赶紧上前将跪着的郑六搀起,扶到了凳子上。
两个伙计这时也凑了过来,看看黄老板,又看看郑六,埋怨说:你们捣鬼做杆秤,害得俺背了两月黑锅,老板娘一直说用的面多了,钱不见多,还怀疑是俺俩做了手脚呢。
郑六悔恨交加:几天前家父来这里买油条,一看到那杆秤就发现了问题,回去后暴跳如雷,大骂是谁做的黑心秤要砸我家的招牌。我看瞒不住了,只好招了。家父说,这做秤就是做人,星不正心就不正,就会减福少禄,损阳折寿,不得善终,逼着我来向你当面道歉,换秤。
黄老板插话说:这错的根在我这儿,我心术不正使阴招,现在自己的生意也不中了,关门了,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报应啊。
赵老板这时打圆场说:谁走路没摔过跟头?站起来继续往光亮处走就是了。
郑六得到了原谅,眉展颜开,转身从桌上的布袋里掏出一杆新秤,毕恭毕敬双手托给赵老板说:这是我规规矩矩做的枣木秤,请你收下。
赵老板接过新秤,看了看黄老板,又看了看郑六,和颜悦色地说:这位老弟你说错了,我今儿个不但不恼你们,反而还得谢你们呢。要是没有那杆秤,我这生意也不会那么好,每天由三斗面卖到五斗面,客人也不会排着长队来买俺家的油条。
黄老板自嘲:我也不会这么快关门。
赵老板说着,突然把手中那杆秤用力往抬起的右膝盖上一磕,只听“咔嚓”一声,这杆秤也断成了两节。
郑六大惑不解。
赵老板把折秤杆往地上一扔,握着郑六的手说:你照着那杆十八两秤赶紧再给俺做一根,那可是俺的福星秤!
又转身握住黄老板的手说:老兄啊,咱对门适户的,你要是愿意,我把这做胡辣汤的手艺教给你,咱两家联手,有吃的有喝的,共同发财,你看中不中?
黄老板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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