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太原日报
想起姨说的话
毛永江
天气日渐凉快下来，寒冷似乎来得早了一些，我的内心戛然升起了一种无法言表的难过，我的姨离开我一百天了。我明知道一切生命的离世是不可避免的，但姨的离世，确实让我不知所措。好端端的一个人，那么健谈，对人间世事又是如此明白透彻，怎么说走就走了。
令人沮丧的是，我遗忘了很多和她在一起的事和相关的细枝末节。那些细枝末节，在我看来，隐藏着太多足以让我窥见一个最为真实的女人的善良。
和姨相识也是这样一个秋末，那时的她很健康。我们一起出差，在一座城市的商场里，我买的不一定是自己的必需品，因为喜欢，下手就狠了点。姨看着我说：“我印象中你是一个知足之人，对物质要求也很节制，对一切爱欲也能自我驾驭，一切诱惑都是要靠力量克制的，你如果不反感我多话，我不想你买这么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你是一个朴素的人，太多的花里胡哨会让你成为欲望的奴隶。”
姨的身份是工人，真不知道她从哪里学的这般文绉绉的道理。也许就是这一次出差，我和姨走得近了，聆听了她许多说教。和姨相处的日子，耳濡目染了她的日常。她喜欢绣花、写书法、读一些能使自己开悟的书。姨说：人生就是修行，修得好的清风明月，但，好，没有最高上限啊。姨的绣花小样，民间味道十足，大红大绿中显现出一种滋养人世性情的大雅。尤其是十二生肖，竟然绣出了一种童趣，一眼望去便心生欢喜。我一直珍藏着姨送我的一对绣花枕头顶子：一边是凤戏牡丹，一边是鸳鸯嬉水，空白处点缀着兰草、蝴蝶、蜜蜂。一个女人的花草性情在她的绣花中体现得淋漓尽致。朋友儿女结婚生子，姨送上自己的手工绣品，或一个大红的绣花“喜”字。姨说：中国人喜红，红色吉祥如意。你想想看：故宫的城墙是红色的，中国结是红色的，就连民间的喜庆事也叫作“红事”。咱们中式的传统婚礼新郎新娘穿红色的喜服，盖着红盖头。现在结婚少了许多名头，去掉了很多仪式，其实过去的仪式好哇！那时的人坐红花轿、跨红马鞍，挑新娘盖头的杆秤也是红色的，洞房要点红烛，连睡觉也是红色的枕头和大红喜被。红是红红火火的日子，过日子冷冷清清人生就寒凉了，红是人世间的精气神啊！
有些时候我忘记了姨是一个普通人，她的学问是从哪里来的？后来我琢磨姨的日常生活，她一点都不浪费，除去一日三餐，除去对丈夫、子女的照顾，得空就读书。她说自己没有上过大学，也是人生在世的遗憾，可人不能不懂道理，道理是从书本中和生活中学来的。
想到这些场景时，我看到了一群鸟儿在窗外的树梢上婉转啼叫，风吹着树枝，它们如同一群孩童在荡秋千。微风中摇晃的树、鸟儿轻柔地飞翔，像是伴着一首舒缓的音乐，它们飞翔、舞蹈。我突然又想起了姨说过的一句话：“有形的自然，必然有其精神和道德的血缘。”
当明媚的一天开始，阳光照彻大地，空气清澄无比，我想起姨说过的另一句话：“人心是万物的尺度。”
我痛失了一个长辈、知己、呵护并疼爱我的人。我想和姨说：“我想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