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为“盤”的本字,意为通过轮车旋转制盘,因为拉坯时经常要制作一些大小、形制相同的陶瓷器,故后以“般”为虚词,专用以表示一样、似的之义,其旋转制盘之义便另造一“盤”字来表示,从皿从般会意,般也兼表声。异体作“槃”,《说文·木部》:“槃,承槃也。”说明那时的盘子多为木制。推行简化字后,“盤”“槃”皆简化为“盘”。通过轮车所制之盘为一种敞口扁浅的盛器,《正字通·皿部》:“盘,盛物器,或木或铜锡为之,大小浅深方圆不一。”这就带来一个问题,同样是敞口扁浅的盛器,“盘”与“碟”如何区分?《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对“盘子”的释义为:“盛放物品的浅底的器具,一般比碟子大,多为圆形。”对“碟子”的解释是:“盛菜蔬或调味品的器皿,比盘子小,底平而浅。”大致来说,盘大而腹深,碟小而腹浅。
木头盘儿
过去黄县民间做事儿(办酒席),都是用一种木头做的漆成红色的长方形盘子来端饭菜,所以给端菜的小年轻儿叫“掇盘儿嘞”。平时茶壶茶杯都是放在盘子里摆在柜顶上,这称为“茶盘”。
汤盘
有一种底部略深的菜盘子,称为“汤盘”,适合盛放带汤的菜品。
冰盘
后来有一种大的搪瓷盘子,叫“冰盘”(古人亦称月亮为冰盘,黄县人所说的冰盘大约得名于此,所以冰盘只能是圆的,方的叫作“方盘儿”),打饺子时用来盛饺子最为方便好用。甑是古代炊器,底部有许多小孔,放在鬲上蒸食物,黄县人所说的“泥盘儿”就是甑的现代遗存。上述几种盘子都不能称为“碟”,于此即可看出“盘”与“碟”的区别。
秦汉时多为高足盘(古代有高足盘,但没听说过有高足碟,这也是盘与碟的区别),因为那时人们的起居方式是席地而坐,所以盛食物的餐具要做得高一些(高足盘的形制是由青铜器中的“豆”演化而来,不过有些豆是有盖或把儿的,这与高足盘不同)。
高足盘
中唐以后,桌椅出现了,人们多垂足而坐,使用高足盘反多不便,盘子便慢慢改为圈足,并一直延续至今。盘子是比较常用的盛器,所以民间有不少与其有关的俗语,黄县人把坐席叫“吃盘儿”,比如:你今天到哪去吃盘儿嘞?形容人摔摔打打甩脸子,会说“摔盘儿摔碗”。形容菜肴丰富,会说“七盘儿八碗”。把剩菜吃干净,称为“割擦盘儿底儿”。把内情全部说出,毫无保留,称为“连盘儿往外端”。
由盘子又引申指形状或功用像盘的东西,用于托住石磨,接放面粉的圆形木板叫“磨盘”。碾子是由碾盘、碾砣、碾挂子等主要部件组成,碾盘是用一大块石头鑱出来的。杆秤一端系的金属盘子,用来盛所称物品,称为“秤盘儿”。“定盘星”指秤杆上标志起算点(重量为零)的星儿,也用来比喻有主张或主意,比如:他做事没有定盘星,跟掐儿腚的蜂儿似嘞。“定盘儿”即决定,比如:这事儿还得你来定盘儿。树下围成一圈用来浇水的树盆,叫作“树盘”。坟地称为“茔盘”。“脸盘儿”指脸的形状、轮廓,比如:他长儿个大脸盘儿,高鼻梁。老北京话夸女孩子“条儿顺,盘儿亮”,就是说她身材好,脸蛋漂亮的意思。“盘儿脸”指像盘子一样的扁而大的脸。乳腺组织称为“奶盘”,老黄县有句俗语,“奶儿不大盘儿不小”,指一个人官儿不大或本事不大但架子不小。一个人占用或控制的地方、势力范围称“地盘儿”。“踩盘儿”指盗贼、劫匪等作案前察看地形。
由旋转制盘引申指回旋地绕,如盘根错节、盘山公路、树上盘着一条蛇。韩愈《雉带箭》:“将军欲以巧伏人,盘马弯弓惜不发。”
盘梯
“盘梯”是扶梯的一种,中间竖立一根圆柱,柱旁辐射式地安装若干折扇形的梯级,盘旋而上,现在的复式建筑都喜欢在屋内装一架盘梯,不仅实用,也可作为室内装饰。“盘陀”形容曲折回旋的样子,《水浒传》第四十七回:“老人道:‘我这村里的路,有首诗说道:“好个祝家庄,尽是盘陀路。容易入得来,只是出不去。”’”很多地方都有“十八盘”之类的地名,以形容山路之回旋萦绕,最有名的是泰山的十八盘,位于升仙坊到南天门之间的一段。
栖霞十八盘
栖霞的十八盘在胶东也很出名,位于大柳家乡(现属蛇窝泊镇)和刘家河乡(现属翠屏街道)之间。“盘肠”即大肠,用一“盘”字形容其迂曲萦回。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炙法》:“灌肠法:取羊盘肠,净洗治。”罗通为清代章回小说《罗通扫北》(即《说唐后传》第一部分)的人物,罗成之子,后随薛丁山征西,于界牌关与敌车轮大战,被敌刺中腹部,他将肠盘绕腰腹间,重与死战,杀死对手后亦力尽而亡。京剧《界牌关》(又名《盘肠战》)就改编自这段故事。过去的小制钱中间有个方孔,用个钱串儿把散钱串起来,一千枚为一贯,携带时可以缠在身上,故古代称路费为“盘缠”。老黄县习俗,人死后第三天晚上,死去的鬼魂要启程西去,路上需要盘缠,这天晚上要在村外路口处烧包袱、纸马等,叫“送盘缠”。举行婚礼的早上,新娘要去化妆做头发,称之为“盘头”。过去做营生、吃饭都是在炕上进行,坐时两腿弯曲交叉地平放着,称为“盘腿坐”,“盘腿大坐”指盘着腿消闲地坐着,形容安然无事的样子,比如:家里着儿火喽,你还在这儿盘腿大坐。
盘扣
过去的布扣是用布条盘成的,所以做扣儿叫“盘扣儿”。
蚊香
绕成螺旋形的线香称为“盘香”,像夏天熏蚊子用的蚊香,大多就是盘香。《西游记》里七个蜘蛛精居住的洞府叫“盘丝洞”。脚上长的鸡眼,里面有个“硬钻儿”,就是像大蒜去掉蒜瓣后的底盘一样的东西,上面长满一根根的盘丝,用针一挑疼痛钻心。树生瘤节的地方或树根部,长的是“盘丝节”,不管用斧劈还是用锯锯,遇到盘丝节都让人头疼。人体骨折后,断骨处长出的纤维结缔组织及骨痂盘结在一起,和树的瘤节相似,也称为“盘丝节”。骨折后通过手术打钢钉或上钢板,断骨处愈合良好,盘丝节就小。有的不愿手术,通过烀草药等方法保守治疗,如果骨头接合不紧密或错位,长出的盘丝节就大,严重的甚至能影响肢体功能。耕地撂荒了,土壤就会被草根、树根“盘”死。家里养花种草,宿根类的草木隔几年就得倒一下盆,不然花盆里叫根“盘”死喽,不透气儿。黄县话里还有个词儿叫“盘哧”,意为反复践踏,比如:你看你把这地下盘哧嘞,和个驴栏样儿嘞。
“盘”还是一种文玩玩法,即通过双手不断地按、压、揉、搓等动作,将器物打磨光亮、改变颜色、产生半透明的包浆,让其更加光滑,更有质感,如盘核桃、盘手串。最近网上有个热词叫“盘他”,原出自孟鹤堂、周九良的相声《文玩》中的台词:“干巴巴的,麻麻赖赖的,一点都不圆润,盘他!”后来一位用户在抖音上发布了一条题为《万物皆可盘》的视频,说道:“甭管他什么东西,盘他。”此后“盘他”迅速火遍网络,可作鼓励、加油讲,比如:高考,盘他!可作处理、教训讲,比如:再碰到那小子,二话不说,盘他!也作入手、了解讲,比如:我对越窑青瓷了解不多,找个机会盘盘它。“盘弄”就是反复摆弄的意思,《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第一○八回:“又念我自从出门应世以来,一切奇奇怪怪的事都写了笔记,这部笔记足足盘弄了二十年了。”
进一步引申,指来回反复地查问或清点,如盘库、盘货。“盘问”就是仔细查问或追问,“盘根问底”指盘问事情的根由底细。“盘算”是心里反复算计或筹划,比如:我盘算儿再添置点桌椅板凳。“盘道”指用成套的隐语问答,以试探对方是否行家或自己人。电影《林海雪原》里,土匪问:“蘑菇,你哪路?什么价?”杨子荣回答:“哈!想啥来啥,想吃奶来了妈妈,想娘家的人,孩子他舅舅来了。”这就是“盘道”。
由回旋盘绕又引申指转着圈垒砌,在黄县话里,“理”和“盘”都有垒砌之义,但垒砌火炕和锅台只能叫“盘炕”“盘锅台”,因为炕的烟道回旋曲折,锅台的灶膛要转着圈留锅口,以便坐上铁锅,所以只能用“盘”不能用“理”,而“地”是直而高的石堰,故用“理”而不用“盘”,其用词精确如斯。
“盘”还有一个义项是指转让工商企业,比如:他把铺儿盘出去喽;他盘下两家店铺。在黄县话里,“盘出去”又称“跌出去”,“跌”有下落、下降之义,跌出去就是找到下家。也称为“磕出去”,就和“磕筐”的意思差不多,整体都“磕”给别人。
“盘”做量词时,一是用于形状或功用像盘子的东西,如一盘磨、一盘土炕。二是用于回旋地绕的东西,如一盘电线、一盘蚊香。亦可作动量词,用于棋类、球类比赛,比如:再下一盘儿棋;再来盘儿扑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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