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给儿子娶媳妇,结果却把自己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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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豆腐的喜欢圆滚滚的好豆子。这家卖豆腐的两口,近四十岁时添了个闺女,稀罕得了不得,取名就叫豆圆儿。

小豆圆儿跟她舅舅念了三年书,娘死了,小小年纪就帮爹爹磨豆腐。

转眼过了十年,小豆圆儿长成了大姑娘。人受磨炼武艺高。这姑娘能写会算,心灵嘴巧,手能当秤使,没人不夸,没人不服。

可就有一条谁也猜不透:二十岁的大姑娘了,总让媒人碰钉子,不愿出嫁。船在哪儿湾着,连他爹也不知道。

这一天,豆圆儿把屋里的活操持完了,坐在屋里又在想她的心事呢,爹爹卖豆腐回来了,把豆腐挑子一撂,坐那里出长气。

豆圆儿忙问:“爹,你跟谁怄气啦?”

“这龟孙娘们真少见!”爹说,“今儿个卖完豆腐去收帐,村东口的张寡妇赊咱那十斤豆腐不认帐了,不给豆,也不给钱,还红口白牙地说我讹她。为这,爹跟她吵了一架。”

豆圆儿忙拿过帐簿子一查,没错儿,张寡妇赊的十斤豆腐是两笔,前一笔七斤,后一笔三斤,日子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她怎么能不认帐了哩?

豆圆儿说:“十斤豆腐事小,是真是假要辨个明白。爹不要生闷气,明儿我找她要帐,不信她喝了甜水说塞牙,吞到袖里说没拿!”

第二天,豆圆儿早早地赶到张寡妇家,一进院,就称赞起来:“好宽的院儿,好火亮的门,就不知道屋里有人儿没有人儿?”

张寡妇正在屋里纺线子,听到院里有动静,隔着窗户朝院里一看,是开豆腐坊的豆圆儿登门了。

她早就听人说豆圆儿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可惜没有打过交道说过话儿,今儿个打上照面了。

她知道豆圆儿是为豆腐帐的事来的,心中暗想:别人家总是孩子办不成的事大人出来,这豆腐坊可是翻了个过儿,你一个黄毛丫头又能把我怎么样?你那活了五、六十岁的老爹不是硬让我给顶走了吗?她又坐在炕头上纺她的线子,只装耳聋,就是不吭声。

豆圆儿见张寡妇不答话,就走近窗台,朝屋里说:“纺车转,嗡嗡嗡,为什么有人不应声?”

张寡妇不能再装聋作哑了,便停了纺车故意问:“谁呀?”

“我是谁,您知道,早在窗户眼里看见了。”

张寡妇心里一惊:可不能小看这丫头,听这话语,看这架势,这闺女不是好对付的。也好,老娘今天就领教领教。

张寡妇跳下炕,走出屋门,一见站在门口的豆圆儿,笑嘻嘻地说:“俺当是谁呀,老婆子我连做梦也想不到是丫头你呀!也真是的,俺院里没有梧桐树,怎么会有凤凰来驻脚?俺老婆子耳聋眼花,丫头可别见怪呀,快进屋坐吧!”

豆圆儿听了,心里可笑了:俺正愁没法子开口讨帐哩,没料到想骑驴你给堆了个坡儿,便说:“您老说这话俺十二个信!有道是:树老焦梢叶儿稀,人老弯腰把头低,耳也聋,眼也花,提起记性更不济,借人家的物件忘了还,赊下帐来忘了给。俺今儿个是登门收帐来啦!”

得,一句话开门,两句话入里。张寡妇一句耳聋眼花,可真是她搬梯子,豆圆儿上房。

张寡妇看豆圆儿把话挑明了,也顶了上来:“是为赊豆腐的事儿吧?昨天你爹来过,是他记错了,没有的事呀!”

豆圆儿把帐簿子打开,指着那两笔赊欠,说:“我爹可没记错。你看,俺这帐簿上写着哩:白纸黑字记得准,两次赊帐共十斤,头一回是在丁字街,七斤豆腐半瓦盆;二次是在你门口,四月初三近黄昏!”

张寡妇听了,心里暗暗叫苦:咳,这丫头真叫她娘的厉害,啥时候、啥地方、用啥打的豆腐都记得这么清楚明白,这笔帐能赖得过吗?

可嘴皮子仍不打软,一口咬定说:“管你帐上啥写法,反正俺不记得赊过你家豆腐吃!”

正在这节骨眼上,屋里头有人插话了:“娘,你忘了,我可没忘,咱是赊过这十斤豆腐。头回七斤,不是做了素菜吗?二回三斤,你炸了豆腐丸子吃了。俺记得最清楚不过了。”

插话的是谁?张寡妇的儿子憨儿。憨儿同豆圆儿年岁相仿,无论看模样,还是讲人品,他都不象张寡妇生养的。

憨儿为人诚实,好事能做一车,假话不会讲半句。

张寡妇见自己儿子认帐了,满肚子气,可当着豆圆儿的面,也不好发作,就顺水推舟、就风使船:“丫头呀,你看俺,还真象你说的,没一点记性啦!”

豆圆儿笑了笑,说:“这有什么呀?俺比你年轻,也常有丢三拉四的事儿哩。你没听人说呀:讨价还价是买卖,赊帐要帐两不怪。是亲还要财帛分,你情我义两不碍!”

憨儿听了这话,笑着催他娘:“咱把豆腐都吃了,快清帐吧!”

张寡妇看看豆圆儿:“你说吧,赊你家十斤豆腐,该还多少?”

豆圆儿说:“是还豆,是还钱?还豆是五斤,还钱是二十文。”

张寡妇说:“还你家豆子吧。”说着就用个小瓢舀来两瓢黄豆,倒进豆圆儿带的口袋里。

豆圆儿用手掂掂口袋,说:“抛去四两皮,还差四两才够五斤哩。”

憨儿觉着奇,就问:“还没用秤称,你咋知道是多是少哩?”

豆圆儿笑笑:“眼是尺子手是秤嘛,不信拿秤来称称。”

憨儿真格去屋里取出一杆秤来,勾住口袋一称,嘿,真是豆圆儿说的,除了四两皮重,还差四两!

张寡妇也看呆了,不由说:“哟,眼是尺子手是秤的话听说过,可没见到过。你这丫头还真有两下子!俺想问问丫头你,别的物件你也能掂得这么准吗?”

豆圆儿说:“要掂山,是山俺就掂不动;要掂海,是海俺就括不起;若是三、五十斤的东西,只要一打俺手上过,俺就知道有多少,上下轻重若超过半两,算是俺吹大话!”

张寡妇半信半疑,从屋里拿出一小口袋江米、半竹筛枣,说:“丫头,你试试看,过五月端五包粽子,俺这是买的多少江米,多少枣?”

豆圆儿接过来,掂了掂,说:“江米带皮是二斤十两半,皮没掂过,至多二两半,米是二斤半。枣带筛子二斤半,筛子估摸有斤半,枣是一斤整!”

听豆圆儿报了斤两,张寡妇连声说:“神了,神了!真要是都有丫头你的这把手,修秤修戥子的都得去要饭去,当叫花子了!”

豆圆儿告辞出门走了。张寡妇又喜又气。喜的是象豆圆儿这样有才干的闺女世上难找,要是娶来做自己的儿媳妇该有多好!气的是儿子多嘴认了帐,使她的脸面没处搁。

她训斥憨儿说:“都快成家立业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胳膊肘子往外拧!”

憨儿说:“咱不能吃昧心食呀,赖帐让人笑话看不起呀!俺的胳膊肘子在往里拧哩。”

张寡妇问儿子:“你咋着‘往里拧’哩?”

“俺想娶豆圆儿当媳妇哩。”

嗨,娘儿俩的心思想到了一块儿,张寡妇也喜爱上豆圆儿了。她两步一跑、三步一蹿地去找媒人说亲去了。

张寡妇对媒人说:“俺满应满许,人家要天,咱给天;人家要地,咱给地。提什么条款俺都依,只要豆圆儿家答应这门亲事。”

想不到,张寡妇托的煤人一登豆圆儿家的门儿,豆圆儿没等媒人开口就说:“我知道你是来干啥的。实话直说,让憨儿他娘自己来吧,有啥话,由她当面跟俺讲。”

媒人回去对张寡妇一学说,张寡妇可愣了:莫非这丫头是三国诸葛亮再世不成?她既然要俺去,俺就豁上这老脸闯一趟。丑媳妇怕见婆,丑婆婆偏不怕见俏媳妇!

冤家路窄。张寡妇刚刚来到豆圆儿家门口,正遇上豆圆儿爹推着小车出门卖豆腐,两个人走了个面对面。

你瞅瞅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答理谁。为讨帐怄了一场气,两人成了冤家对头啦。

豆圆儿爹一拧脖子,推着小车走了。张寡妇拾腿迈进了豆圆儿家的门。

豆圆儿刚刚收拾好了碗筷,一见张寡妇到了,忙把她让进了屋。

张寡妇落了座,开门见山地问:“丫头,你要俺来有啥事?”

豆圆儿没答张寡妇的话,反问:“你让媒人到俺家来有啥事?”

张寡妇想,到了这地步了,干脆就别忸忸怩怩的了,把话挑明吧:“俺是让媒人跟俺憨儿说媳妇的。”

“那昨到我家来了?俺又不是你家畦里的茄子、树上的枣,想摘就摘,想要就要。”

“丫头,一家女百家求嘛,这可是老古语了!”

豆圆儿说:“哟,真是冲着俺来了!俺可没想到这一层,还以为媒人是来给俺说晚娘哩。你缺儿媳妇,俺缺娘呀!”

张寡妇不糊涂,心里亮堂着哩。豆圆儿的意思不用说也不用问,她知道这丫头打的啥算盘,却故意说:“丫头,鼓敲到点儿上,板打在眼儿上,有话就挑明吧,别藏头露尾的捉迷藏了!”

豆圆儿说:“你知道俺为啥不跟媒人讲,要跟您当面说呢?”

“知道,知道!言不传六耳嘛,有外人碍眼碍口的,还会跑了风声。”

豆圆儿没想到张寡妇会这样直耿、畅快,也就去了顾虑,说:“你真是个痛快人!咱就把话挑明吧,说错了谁也别放心上。俗话说,有鞋样儿,有帽样儿,可没有话样儿。我说呀,咱两家来个‘换亲’吧,咋样?”

这张寡妇呢,不知她真没听明白,还是故意装糊涂,笑着问豆圆儿:“丫头,这“换亲’咋个换呀?你上有兄?下有弟?”

“俺上无兄、下无弟。”

“俺憨儿上有姐?下有妹?”

“憨儿上无姐、下无妹。”

“丫头,那你说换亲’,可是哪门子话?”

豆圆儿说:“俺上无兄、下无弟,可有个老爹。憨儿上无姐、下无妹,可有个老娘。俺嫁给你憨儿当媳妇,你来当俺的晚娘。这不也是换亲嘛!”

这一席话绕的弯儿比碾盘子还要大,到底算挑明了。张寡妇想了想,说:“丫头,难得你对你爹的这片孝心,不出嫁,为的是他;要出嫁,还牵挂着他。非给你爹找个伴儿,才放心啊!俺不想驳你的面子,驳了你的面子,憨儿娶不来你当媳妇。只是俺有三怕呀!”

豆圆儿忙问:“你有哪三怕?”

“俺一怕外人说闲话。”

“外人说闲话,陷不了地,塌不了天!不如砌茅坑的半截砖!”

“俺二怕你爹气性大,俺俩前天吵过架。”

“爹爹的脾气俺知道,车到自然油惭(旧时牛车上挂的盛润滑油的器具)到。”

“俺三怕憨儿把头摇。”

“他要摇头没二话,豆圆儿不往你门里嫁!”

张寡妇说:“俺信你的话。这样吧,我回去跟憨儿商量商量。三天之内,俺要是不再登你家的门,换亲的事儿算成了。”说着,起身就走。

张寡妇回到家,把换亲的事跟憨儿一说,憨儿连声说:“这好,这好!豆圆儿盼晚娘,俺还盼晚爹哩!”

三天的期限不算长,可豆圆儿只嫌过得慢。她想,虽说写八字收了笔,写九字翘了尾,可八八九九不是十,一旦有个万一,换亲的事就吹灯了。

第一天过去了,第二天过去了,张寡妇没有登门。豆圆儿高兴啊,心想,只剩一天了,再不来就成了。

第三天,直到太阳要落山了,张寡妇没有登门。豆圆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大功告成了!

豆圆儿上街打酒、买菜,回来又沏上了茶。单等爹爹回来,庆贺庆贺。

爹到家见了桌上的酒菜和茶水,忙问:“孩子,你一向省吃俭用,今儿个是咋啦?”

豆圆儿笑着说:“今儿个咱家有两桩大喜事,值得庆贺。来,女儿先敬爹三杯酒!”

爹说:“咦,好事成双啦,是哪两桩啊?”

豆圆儿说:“您不见那天来个媒人吗?爹让女儿当家,俺的终身大事俺就自个拿主意了。”

爹说:“唉,你娘死得早,爹不治事。寻夫嫁主你就做主吧,只要你说中,爹就办陪送!”

豆圆儿说:“您猜俺看中了哪一个?”

“爹猜不着,你说说。”

“就是…张寡妇的儿子憨儿呀!”

“行。这孩子心眼好,不似他娘。”

“再说另一桩大喜事吧…”

“还有啥大喜事呀?”没等豆圆儿说出来,爹接上了腔,“再大也大不过你的大喜呀!”

豆圆儿说:“两桩喜事一样大!女儿为爹爹寻了个老伴儿,往后女儿有娘叫了!”

爹听了,喜得一愣,嘴里却说:“爹入土多半截的人了,算了,算了:只要有你这个孝顺闺女,爹啥都不想啦!”

豆圆儿说:“爹,您不听人常说,老伴儿、老伴儿,您有个伴儿,女儿才放心哪!”

爹被豆圆儿的孝心感动了,说:“有个伴儿倒比没有好,省得你出嫁了还挂牵我。不知你给爹寻个啥人呀?”

豆圆儿说:“啥人?亲上加亲!憨儿的娘、俺的婆婆一张寡妇呀!”

爹一听,不停地摇头:“丫头,你寻憨儿俺不拦,他娘寻爹爹不干!”

“这是为啥?”

“爹跟她刚吵过架,咋能配夫妻哩?”

豆圆儿说:“爹呀爹,吵几句架算啥呀,您老没听人说:三国有个孙尚香,招那刘备为夫郎。吴蜀本是对头兵,偏让仇敌卧东床。成了夫妻,一好百好,还记啥仇啊!”

爹听豆圆儿说得在理,就点了头。

过了不久,择了个黄道吉日,老少两对夫妻,同拜了花堂。后来,两家合成了一家,儿媳成女儿,婆婆当晚娘,岳父为继父,女婿变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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