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一直都知道，只是不说出来而已。
我们都知道一些道德上的事，心里也有一杆秤，能称出仁义礼智信，也能称出善良与邪恶，更能称出世道人心几斤几两。但人们都沉默了，并不会说真话，而是说一些应酬话、客套话、大话、空话。可能是为了自保，也可能是被风俗同化，不善于表达自己的真话了。长此以往，人们竟然发现不会说真话了，就是说一句“你长得不好看”，也会被人怼回来，说是“审美出现问题”。难道人就没有自知之明，不知道自己长得好看还是不好看？
人们似乎都带着面具生存，不肯以真面目示人，除了出门化妆，就是脸上表情丰富了。或许，人的脸部肌肉比较多，善于做出各种各样的表情，而且善于表演。很少有人能够通过察言观色看到表情背后的秘密，也很少有人能够看到别人内心的不安与焦虑。人们更喜欢喜剧，喜欢逗乐，而不喜欢悲剧，不喜欢看到悲哀的事。长久这样，就会陶醉在自恋的氛围中，却不会看到真实的世界。毕竟，世界上有欢喜也有悲哀，有高兴也有凄惨。
人们懂一些法律条文，更懂社会风俗，也懂公共道德。似乎自古至今，道德比法律更加深入人心，也更有意义。很多人都懂道德，却不一定懂法律。人们凭借道德眼光看待世界上的人和事，也会凭借道德来衡量人们的语言和行为。如此一来，道德就会深入人心。人们会懂得礼义廉耻，会遵守社会道德规范，当然，虚与委蛇的客套话还是要说的。古人都知道“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说三分话就是说有限制的话，并不是叫人明明白白，而是越说越糊涂，只是为了自己不承担责任，也为了“进可攻，退可守。”没必要全都说明白。这种话术被算卦的、相面的、看风水的、跳大神的借用了去，成了骗人钱财的话术，也成了云山雾罩，激发人想象的话术。同时，一些做官的也学会了这种话术，只说三分话，让别人揣测，而不是说明白，更不是一针见血，鞭辟入里。但是，自古以来就不乏哲人，圣人，难道他们也只说了三分话？
当然是了。佛陀想把自己的境界解释明白，把世界解释明白，却越说越糊涂，越说越让人搞不懂。禅宗算是反叛了，说得很明白“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文字只是指引，是工具，而不是终极目的。佛陀的话也是工具，并不是终极目的。学佛的人很多都被经书上的文字骗了，被佛陀的话骗了，却不会自己深究自性的奥秘，当然也就距离佛陀要解释的境界十万八千里了。明白人一直都知道怎么回事，却不会说破，也不会告诉人们————你们大多都错了。道家也是如此，只会强调炼丹可以成仙，却不会说明吃了仙丹可能会送命。炼内丹也是有危险的，容易走火入魔，变成精神病。道教徒只是追求炼丹成仙，却不会强调炼丹的风险，以免让人们望而却步。不过，人们想成仙的愿望还是有的，甚至是一种美好的想象，只不过不能实现罢了。明白人也知道怎么回事，却不说破。即便儒教被改造了，成了历朝历代愚民的工具，明白人也不会说破。
至于宗教的影响到底怎样，皇权的影响到底怎样，人们都知道，却不会说出来。只要能吃饱穿暖，就算是生活在好的社会，宗教是好的，皇权也是好的；要是吃不上喝不上了，就算是生活在坏的社会，宗教是坏的，皇权也是坏的。如此一来，老百姓虽然目光短浅，并不能看得太远，但他们却能够求温饱，要满足自己基本的衣食住行的要求。当然，古代老百姓只是满足衣食住行的基本要求就很困难，就更别提成为权贵了。他们会成为被权力和道德驯化的人，也会惧惮权力的威力，不敢轻易犯上作乱，也不敢否定道德。尽管人们都被道德束缚了手脚，但道德本身有着净化社会风气，维持社会稳定的意义。人们从小就被灌输道德，已经知道如何在不影响别人利益的前提下愉快地生活。当然，也有人违背道德，被人戳脊梁骨。也就是说，道德影响深远，已经在人们心里扎了根，甚至影响了人们的判断。
偷鸡摸狗的人知道自己干了违背道德的事，偷情的人知道自己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官员贪腐知道做得不对，经常遭受良心谴责，奸商知道自己赚了昧心钱，就要干一些求神拜佛的事，以求忏悔，同时要求神佛保佑自己不断赚钱，最好赚的钱能用车载斗量。其实，他们心里都知道道德是怎么回事，也会自己进行道德审判。他们中的有些人夜里会做噩梦，惊醒之后才知道平时只是自己欺骗自己，活在自我欺骗之中。有的根本不会做噩梦，也不会在某个时刻突然醒悟，却始终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内心道德的判断根本无法去除，成了人们价值判断的标准。即便资本和权力轮番上台表演，要影响人们的衣食住行，影响人们的思维，影响人们的价值判断和人生观，也不一定真的影响扎根在人们内心深处的道德判断。或许，这就是道德教育的厉害之处，即便是被改造的道德，教育意义也是很明显的，会让人循规蹈矩，甚至会影响人的一生。其实，扪心自问，我们一直都知道，只是不说出来而已。任由一些小丑在台前表演，说一些捧场的话，却不一定认同他们的表演，甚至还很厌恶，却强作欢颜，看到散场。要是实在看不下去，转身就走，也不算什么失礼的表现。或许，这就是“看客”越来越多的原因吧。
其实，我们一直都知道……